梨花又开了 之
小妹妹,你好吗
漫山遍野的梨花,你不争我的芳,我不斗你的艳,各开各的,春风拂过,花,落在你的肩上,香,沁在你的心里。
把你心底的希望烧得旺旺的,就像春风去又来,花落花又开。
终于盼到了周六,我又可以。。。
我早早的起了床,爸爸帮我给自行车打好气,检查了车况,我又准备好了零钱,在妈妈的左一遍又一遍的叮嘱声中上路了。今天是一个艳阳天,生意一定会不错的。
我骑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大汗淋漓的到了冰果厂。“阿姨,这是我妈采的山菜,给你的,我今天上一百个。”我一边把东西递过去,一边说。在所有上货的人中,我是最小的,我挤不过那些大人,我就格三差五的给点货的阿姨带一些自家产的东西,一是混个脸熟,二是希望她们照顾我一下,三是她们每次可以多搭我一些冰果。“今天怎么上这么多?”“今天天好,种地的多,能好卖!”“你小子。。。”阿姨很快给我点好了货。
我把冰果箱子花好,赶紧骑上车往回骑,这么多冰果在下午之前卖不了,就都会化成汤的。
“冰果,大冰果,白糖冰果。。。”“冰果,大冰果。。。”我边骑边喊,希望顺路多卖一些。
不知不觉,三个多小时过去了,我已到了离我家五六公里的那个村庄,冰果也买了大半。我每次都是这个线路卖冰果,一是回头客多,我卖的是纯白糖的冰果,好吃,不象别人卖糖精的,不好吃。二是卖完了可以顺路回家。
在一个小河旁,我把车立好,跪下身去喝水。也顺便洗把脸,凉快凉快。
我不知别人如何,但我每吃都舍不得吃冰果,希望多卖一个是一个,多卖一个就多挣五分钱,就可以多贴补家里五分。我家里九口人,我姊妹五个,爸爸,妈妈,爷爷,奶奶。虽然爸妈两个人上班,但是,那一共不到一百元的收入哪架得起这么多人吃吃喝喝,虽不是吃上顿没下顿,但一年到头也总是青黄不接的。我一周卖两次冰果的收入就差不多够念高中的哥哥一周的伙食了。一年到头,如果高粱米饭能接上顿,那就是烧高香了,就是爷爷奶奶想吃一顿挂面,都是一种极大的奢侈。
现在的孩子补课,补这补那,补语文,如果让他们去卖一两次冰果就理解了什么是“。。。遍身罗绮褶,不是养蚕人;。。。君看一页舟,但爱鲈鱼美,。。。掏尽门前土,屋上无片瓦;卖盐的喝淡汤,卖凉席的睡光床。”我舍不得吃一串冰果,每次卖完冰果,也只是把化得拿不起来的冰果回到家,用小勺子一下一下的从塑料布里把冰果汤舀出来,放到碗里,等晚上爸爸妈妈回来他们象征性的先喝上一口,我才能和姐姐妹妹喝上冰果汤,我们几乎没吃过带棍的冰果,冰凉的冰果。
“买冰果。。。”我正在洗脸,听到一个娇小声音喊。我回头一看,是一个小女孩。“买几个?”我边走到车旁,边问。“买一个。”我拿出了一个准备递给她,她还没接过冰果,却先把钱递给我。我接过钱一看:啊。。。三分钱!我上货还得五分呢!“你再掏掏兜,看还有没有了。”她没有懂得我告诉钱不够的意思。“真的没有了”她边回答边掏兜。这时我才看清,她居然穿了一件大人的衣服,衣襟盖到脚面,衣袖挽起来一大堆,我看她小莫小样的翻兜。啊,我在她翻兜时居然看到她里面一丝不挂!“你怎么穿大人的衣服,不穿自己的衣服?”我问她。“这就是我的衣服,我原来的衣服给妹妹穿了!”“你家里还有个妹妹?”“我在家带妹妹玩,爸爸妈妈种地去了,我这些钱可以买几个?”她一边用小手鼓弄着衣襟,一边问我。啊,买几个?“可以买两个,你和妹妹一人一个。”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欣喜,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。我又拿出来一个递给了她,她接过冰果,转过跑了
我一直以为,天底下我的家是最穷的,最困难的,没成想,还有比我家更困难的,看来,我面前走的路不是最荆棘的,还有比这更难走的路,还有。。。
那是我最后一次卖冰果,也是我最后一次去那个村子,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,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小妹妹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小妹妹早已长成了大人,也嫁人了吧,也有了小孩了吧,希望她们吃上了雪糕,吃上了冰激淋,吃上了。。。
这是我对小妹妹的祝愿。
这是我对天底下所有没吃过雪糕,没吃过冰欺凌的人的祝愿。
梨花一年又一年开,祝愿一年又一年。
也是对我的祝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