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在农村,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着姐姐到磨坊碾米,坊主家有一条大黄狗,看着挺温顺。生人去了也不啃声,只是老远站着用警惕的目光看着。我那时胆小怕狗,所以那只大黄狗我却不怕。碾完后姐背米走前面我拿糠走后面准备回家,没走几步,那大黄狗无声无息的跑过来猛的在我屁股上咬了一口。当即把我疼得哇哇大叫,坊主赶紧拿棍子把狗撵走,然后在我屁股的伤口上涂了点牙膏。那时防疫观念淡薄,也没想过去医院打针,现在想起来还算幸运,幸好那大黄狗没有狂犬病,不然我就有可能报销了。
长大后我慢慢明白了,那种见了生人就夹着尾巴不停狂叫的狗一般不会轻易咬人,它只是狂叫一通壮壮声势,其实这种狗是胆小狗。而那种不叫,只远远的躲在某个角落里用带杀气的目光盯着你的狗可就要小心了,它是在寻找时机,趁你不备就上来狠狠的给你一口。
前不久我认识了一位‘犬’(权)哥,此人长得腰粗臂圆,说话声音宏亮粗犷,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喜欢戴着一副茶色墨镜,嘴角叨根牙签。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操社会的,在这个镇上黑白两道他都罩得住。每次见面他都要海阔天空一番,上至世界格局,下至个人稳私,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,认识的人多,当然就什么都比别人‘先知’了。他经常告诫我们出来混得有量,胆量,肚量,酒量。
那天傍晚,犬哥打电话给开来弟让我俩开车到镇上去一趟,但却不透露有什么事。到了镇上,犬哥热情的给我们一人塞了一包烟,神秘的说,“咱们今晚去帮我大姨妈做点好事儿”。在车上等了一会儿,他的大姨妈慢吞吞的来了,上了车就直接指挥顺她指的道开。在路上他说:“有个家伙欠了我大姨妈一笔债,拖了几年都不还。这次我出面把那边摆平了,先前己打了电话警告他了,说今晚我就带人过去拿钱,所以借兄弟车用一下。”
我明白了,不只是借车这么简单吧,怕是借人的成份多一些。心里有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,虽有些气愤,但事己至此,看在他大姨妈年事己高可能急需这笔钱的份上,也只好硬着皮头去看个究竟。车在山间小路上七拐八磨了近一个小时,终于到了一个荒凉的小山村,此时天己全黑。他大姨妈在车里给我们指了欠债人的屋子,就在公路坎上不远处亮着灯那户。
然后犬哥就叫上我和开来弟前去讨债,在途中他说如果欠债的人来横的,不要怕,给他点颜色!我们三人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照路,快到那欠债人门口时,里面的灯光从门框映出来把外面的路照亮了,依稀能听见屋里的人说话,而此时犬哥却低声骂路不好走,悄悄放慢步子退到最后面去了,还缩头缩脑的竖着耳朵听屋里人说的什么。我也懒得理他,先走过去在门外打了声招呼。屋里出来老俩口,都有差不多六十来岁了。老头赶紧请我们进屋坐,并忙着递烟倒茶。与我们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嘛,就两个老人何必如此兴师动众。
老头还没等我们开口,就边把钱从衣袋里掏出来边说:“你们肯定是来拿钱的吧!下午己经打电话说过了。实在不好意思,这钱是开年后我老伴生病住院时借的,这都大半年了,我老俩口在家也找不到个钱,她那边催得急,我就叫我在外打工的儿子帮我寄钱回来先还上。你们数数,总共是一千五百块”。此时犬哥从后面冒了出来,把钱接过来数了一数,然后声音又恢复了高亢宏亮,说:“就是嘛,钱也不多,早还不就没事了,何必要我们亲自跑一趟。这样吧,我还是给你们开个收条,以后大家就没有什么皮扯了”。然后坐下翘个二郎腿打了给老俩口打了个收条,又对二老数落了一番就喊我们走了。
老话不假,只会狂叫的狗真的不会咬人,即使咬也是咬一些老弱病残毫无抵抗力的人。从犬哥以往的威风八面到进屋前的缩头缩脑,再到后来看到是两老人并且态度端正时又冒出来乱叫,正是对这一古训的生动惮释。